罂里

谢谢你认真看完我的文字

[晓薛]Philosophy of cat

可能可以说是因为一只猫引起的小故事?

设定是现代,两个人都记得以前的事

小短篇 大概6000不到的样子 





    “打架了?”晓星尘看着眼前刻意低下去的脑袋,除了略微凌乱的头发外,还能看见左边紫红色的颧骨比右边肿了一圈。

   薛洋用手抠着收银台边放着用来装吸管和叉子的竹编篮子的镂空缝隙,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打架?”

   “看不顺眼呗。”薛洋抬起头来,一张脸又是青紫红紫,又是纱布胶带,却笑得纯良无害。



   薛洋碰见晓星尘是一个月以前的事。

   薛洋这辈子和上辈子没什么区别。在十五岁之前他住在孤儿院。孤儿院破破烂烂,每日三餐提供的油水完全不足以对抗一个孩子充满恶意的成长期饥饿。所以薛洋知道西街的包子铺老板会在上午七点生意最好的时候注意不到蒸笼里少了一两个花卷或烧卖,也知道东街第三条巷子里的垃圾桶里能捡到便利店过期一两天的饭团。他没有家人,不过他和西街的那条黄狗是不错的朋友,也和东街的野猫共享过一个鱼松饭团。

   还有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孤儿院的嬷嬷虽然背佝偻得像只老虾,但好在人很温柔,总会趁着午后的阳光晒一晒孩子们带了霉点的枕头和被褥。有时薛洋在梦里想起白衣道人而打湿了枕头,嬷嬷也只会笑眯眯地责怪他又不等头发干透了再睡觉。

   

  

   

   如果不是房东告知他房租要涨价,又把上个月便利店打工的工资大部分用来买了眼馋了很久的巧克力,薛洋不会软磨硬泡老板一个小时为了获得未成年人试用三天的端盘子的机会。

   一家格调很精致的法式餐厅,店长在法国留学过,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薛洋招待了很多打扮风格大相径庭的客人,通过观察他们的衣服,手表,领带,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都很有钱。

   也是,薛洋白了一眼手上抱着随随便便翻两页就能抵掉便利店一个月工资的菜单,想着如果不是自己跟老板说只工作一个月而且可以只拿一半工资多半是没戏。

   试用期第二天中午,他突然开始感谢起房东突发奇想的涨价。

  他看见西装革履的晓星尘坐在门口进来的第三个位置,唯一有点碍眼的就是他如沐春风的笑是对着他对面的一个女人。



   “先生,我来为你点单。”薛洋刻意压低了声音又拖长了语调,就像在义城向晓星尘讨要糖果时撒娇那般。

   晓星尘不出所料地慌乱了眼神,嘴唇抖了抖却没发出丝毫声音。

  薛洋咧开嘴笑了,笑得人畜无害。

  他知道。永远不可能忘记他。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岁岁朝朝…一碗、两碗、千千万万碗孟婆汤都不足以抹去。


   对面穿着红裙子的女人盯着对峙着的两人反复看了半天。穿着招待服的男孩在黑色领结的映衬下笑得无辜又可爱,对比着男人眼中反复变换着的情绪,她觉得自己像在围观一场恶作剧般的战役。

    “星尘,你没…”她犹豫着开了口,下一秒就被男孩立即打断。

    “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薛洋依旧是笑着的,两颗尖尖的虎牙吸引了女人的注意,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挑衅又无礼的话是从眼前的少年嘴里发出来的。


    “没听懂是吗?”薛洋眯了眯眼睛,从女人那边飘过来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早就惹得他心烦意乱,以至于拿着菜单的左手指关节用力得都有些发白了。


    晓星尘明白他要做什么,但是在伸出手的那一刻,薛洋已经把菜单啪地一声摔到女人面前。三分之二以上的客人目光都聚集过来,他们透过招待生瘦削的背影,看见桌上的玻璃水杯里摇摆不定的水在灯光下反射出一颗颗像细碎钻石般的光点。

  




    薛洋揉着发红的手腕,在餐厅对面绿化草坪带边缘的黑色石板上坐下,冰凉的触感直接穿过一层薄薄的布料黏在皮肤上,激得他打了一个寒颤,但他并不打算起来。


   片刻前,他刚刚摔了牛皮纸制的菜单,还来不及做下一步动作,店长就拽着他的手腕到了后门的小巷。

    “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第一天上班就想把菜单呼在客人脸上的服务生!”店长一边怒吼着一边把薛洋的衣服丢到他的身上,留学法国三年沾染的儒雅与绅士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杀得片甲不留。

   


    晓星尘这顿饭也是心不在焉。他盯着对面的那本刚刚被薛洋摔过的菜单边缘的铂金图案走了好几次神,味蕾也迟钝地没反应过来吃了几道菜。

    好在对面的女人看出来他的神思恍惚,识趣地明白按照这个状态,就算这顿饭吃到晚上也不能达到她的目的。

    所以薛洋没等多长时间就在餐厅外看到了晓星尘,至少他是这么觉得。不过在他小步跑到晓星尘面前站定时,还是故意撅起嘴小声抱怨道:“等了好久了…”

    晓星尘听得出他在使绊子,但是配上那么一副鼻尖通红又衣着单薄的样子——他总是无法抗拒有关薛洋的一切。

    他把大衣脱下来裹到薛洋身上,一颗颗扣紧了扣子,才转身对仿佛局外人一般的女人道:“陈小姐,很抱歉,我还有事。我记得你就住在这附近…或者,我帮你叫辆车?”

    “啊…”女人看到晓星尘身后的薛洋又露出那个和摔菜单时如出一辙的笑,慌忙道,“没事,很近的,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女人看着不远处晓星尘体贴地为少年拉开车门,思考起自己费劲心思努力却依旧不平不淡的关系,是不是一开始就努力错了方向。



    晓星尘微侧过身子,一只手越过薛洋帮他系上安全带。

    薛洋把脸埋进大衣领子里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鼻息间还能闻得到从大衣上散发出来的温暖味道。

    “怎么了?”在等绿灯的间隙他偏头问道。

    “我在想该怎么让你补偿我,”薛洋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苦恼,可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却是弯弯的,“我说得腮帮子疼才让老板给我一个机会,现在因为你,我连房租都交不上了。”

     “是这样啊。那我该做些什么来弥补对你造成的损失呢?”晓星尘点点头,用一种略带愧疚与焦虑的语气配合薛洋的表演,也不点破是谁一上来就把菜单摔出钢板的气势。

    绿灯亮了。转弯的时候街边一个咖啡形状的灯牌像是为了吸引晓星尘的注意力般闪了闪。

    “不然…下午茶怎么样?”他低头看了一眼表,公司对面那家他每天都会去的咖啡馆似乎甜品也做的不错,尽管他并不嗜甜,不过第一次吃那里的招牌蛋糕时洒在蛋糕胚上细腻的巧克力碎确实给他的味蕾带来了一场精彩的盛宴……他觉得薛洋会喜欢。


   对比对面周围摆了一圈小蛋糕和曲奇饼的薛洋,晓星尘面前的一杯咖啡尽管还冒着热气,却还是显得有些可怜了。不过——薛洋的确很享受入口即化的巧克力和柔软的蛋糕胚,从嘴边沾的一圈蛋糕碎屑里晓星尘知道了这莫名令人愉悦的一点。

   他招手叫来店员拿了纸巾。

   “你常来吗?”看到店员放下纸巾的同时还对着晓星尘笑了笑,薛洋略带探究的目光盯着人家远去的背影还不肯放。

   “是啊,离公司很近,”晓星尘专注于如何在薛洋一边说话一边咀嚼的时候擦掉他嘴边的碎屑,“每天下午两点我都会来喝一杯咖啡。”

  


   然后接连着快一个月,他来喝咖啡的时候都能看到薛洋坐在咖啡馆里等着他。

   “我可没说是一顿下午茶啊。”



   他感觉像是回到了在义城的冬日夜晚他们一起围着火堆聊天的日子。老实说,他很怀念那段时间——即使他看不见,他也能感受到薛洋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是穿过火光、被烤得炽热地落在自己身上。而现在——现在也是一样,薛洋和他之间隔着提拉米苏或是草莓泡芙,薛洋的目光裹夹着奶油的甜蜜气息就直直地落在他的身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讲着些碎碎叨叨的事:比如他为了挽回在餐厅失去的工作又重新找了家蛋糕店做收银前台,工资虽然不高但是每天下班都能拿些没来得及卖完的甜点;又或是他特意给东街的小黑买了猫粮,却发现它还是更享受小时候和自己一起吃过的过期饭团……像个无法独立的小孩总爱和依赖对象分享身边的一切。

   他喜欢这样的薛洋。吃的不亦乐乎满嘴奶油,眼睛却始终执拗地盯着自己,嘴里塞得满满当当也急着要叨叨两句——他很享受成为他的依赖对象,甚至把每天十分钟的咖啡时间足足延伸到半个钟头,以至于不得不在回去的时候接受助理的哀怨质问。


   有那么一天他没在咖啡馆里看到薛洋。最开始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也许只是今天正好有事呢。只是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助理感叹了一句“您终于没喝那么长时间的咖啡了”,他突然就明白起薛洋那时候明明是那么盼着自己在痛苦中自刎的样子,怎么后来又在义城守着自己的尸首八年。

    他记得薛洋吃甜甜圈时嘴里含糊不清地提到过打工的蛋糕店,于是穿起刚脱下的外套,大衣上残留着的冷气还没在室内空调中完全散尽,就又一次暴露在冷空气中。


   然后?然后就有了开头这幅场景。 



    薛洋显然不知道刻意低着头反而让自己左边肿成紫红色的颧骨更有视觉冲击,扑面而来的愤怒生生压下了晓星尘那句疼不疼,他缓了缓只压低嗓子问道:“为什么打架?”

    明显压着某些情绪的语气搅得薛洋本来半是期待半是惶恐的心只剩下烦躁,贴着纱布还隐隐作痛的伤口又在一旁煽风点火,反骨因子就顺着火苗一下子蹿上了脑门。

    “看不顺眼呗。”

    晓星尘的视线落到了他搭在柜台上的左手,确切地来说,是他左手小拇指。明明现在他的小指很完整,就像他的其他手指一样白净修长,却因为刻入骨子里的本能——他把左手攥成拳头,妄图来遮挡住些他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

    等晓星尘再次抬起眼看向薛洋的时候,眼神里那些嫌恶的怒火分明就是在义城自刎前的那般。


    “你一点都没变。”


    薛洋突然开始慌乱了手脚,左手不自觉松开甚至已经伸了出去,他想要拽住他的袖子告诉他——其实是因为东街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群混混在欺负小黑,可是晓星尘的衣角随着推门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薛洋恨死了他身上那些可笑的叛逆因子——他明知道自己再也等不起一个形影相吊的八年。





    “您今天不去喝咖啡吗?”助理用手指轻扣表面,指针已经落到“2”上。

     晓星尘顿了顿,揉着太阳穴笑道:“你不是对我喝咖啡这件事意见很大吗。”

     “那倒不至于…那是您的习惯不是吗?只要不耽误开会和工作,我并不觉得这是件坏事。”

     晓星尘听了觉得不无道理,随手抄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按下电梯的时候他开始回想昨天那场姗姗来迟的简短争吵。其实他不能确定自己的所作为——本该说出口的那句疼不疼,刻意地去看薛洋的左手……但是想到那些带血的纱布,他便觉着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言之凿凿。当然,那个睚眦必报的小家伙一定也和自己一样。


    所以晓星尘没想过会在咖啡店门前看到薛洋。又是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卫衣,鼻尖冻得有些红了,估计是意识到冷了,薛洋还在原地小小地蹦哒了一会儿。

    他刚才差点就又要过去给薛洋披上自己的外套,不过好在看到那些碍眼的医用胶带后压下这个念头。不过这也让晓星尘犯难,他犹豫着慢下了脚步——他还以为,这一招只有薛洋才会。每每薛洋惦念上了哪个铺子的点心糖果,快要路过的时候步子就会这样一点点落下来。

    薛洋发现他以后弯腰捡起脚边一个白色手提纸盒,然后小跑着过来,熟络地挽上晓星尘的胳膊,也不等他做什么反应,就一边扯着他进去一边埋怨他今天迟到了。




    “这是我自己在蛋糕店做的,”薛洋打开纸盒,露出一个歪歪扭扭的草莓松塔,又将纸盒推过来几寸,“丑是丑了点……不过味道不错的!我发誓!”

   晓星尘看着对面小心翼翼又殷切的笑,那对时常暴露在空气中的虎牙都只堪堪露了个尖,生怕笑得用力些,就能把自己的期待都扎得支离破碎。他还注意到薛洋的左手戴了一只手套,宽大厚重得格格不入。


    他不太明白薛洋想做什么,茫然地蹙起眉头。却不想,就这么片刻的功夫,薛洋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进热腾腾的卡布奇诺里。


    “打架是因为小黑被欺负了,”薛洋哭得一点也不闹人,语气清晰又平稳,只是鼻尖和眼角已经红得可怜兮兮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昨天要跟你倔。我知道你会生气,也许是我巴望着你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是会问我疼不疼,而不是刨根究底问我打架是不是因为我错了。我总是等到事情被我搞砸才认识到自己想要什么、做的对错,你知道吗你走的时候我感觉瞬间就回到了义城你自刎那天的黄昏,我发现你的魂魄已经碎得连凶尸都练不成,然后我去找锁灵囊,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有块石子就嵌到我的手心里。很奇怪…当时一点不觉得疼,现在想起来却疼得好像它扎在了心上……”

    说到最后,薛洋才开始有了抽泣的迹象,结尾的声音都变了一个调。


    晓星尘看得出他在刻意地挺直腰板,尽量撑出一个正襟危坐的姿势,只是哭的后劲上来了,瘦削的肩膀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子,甚至引得隔壁桌姑娘频频回头。

    他起身去握薛洋的手腕。薛洋骨架小,又瘦,他握着薛洋的那只手的大拇指甚至可以够到自己中指和无名指中节。


    晓星尘把薛洋带到卫生间第一个隔间。他把盖子放下来,一手放在薛洋的肩上,一手搂过腰,半推半抱让他坐下。

    晓星尘在他面前蹲下来,拉过他戴着手套的左手。手套廉价人造皮毛的粗糙质感划过手心的触感让人觉得别扭又难受,所以他想也没想就把手套摘下来。

    整只手突然暴露在空气中,薛洋下意识抖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开始缩起手指挣扎。其实一点也不冷,只是好像他圈养在心底藏着掖着最丑陋恶劣的一只小怪物就这样被揪了出来,按着四肢赤裸裸地接受审判。

    晓星尘拿捏的力道实在太准了,明明覆在手上的感觉松松的,却任凭怎么用力也扯不出来。他挣扎了半天,眼泪又再一次被逼出来。

    “你放开,你别看了,我的左手…”薛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柔地掐灭在指尖传来的温度里。晓星尘拉住他的手腕,越过厚实的大衣外套,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上。隔着柔软细腻的白色毛衣,他的手心感受到晓星尘的体温和心跳。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是我太愚钝了。”晓星尘温柔的目光穿过无限漫长的时光看向他,“我该说抱歉,如果我能早点知道这些,或许我不会急于匡扶我所认为的正义。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昨天我问你打架的原因,并不是要追究你的对错。我只想知道是否有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足以支撑我看到你脸上的纱布时的愤怒。所以你不需用手套遮掩什么,你的左手很完整,也很好看。”



    薛洋也是活了两辈子才知道原来哭还可以是因为除了伤心或愤怒以外更多的情绪…比如爱人温柔的告白。没有人告诉过他只是那么两三句话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情意,又或许是因为长久以来累积的对彼此的了解,总之他一向只擅于用行动解决和表达…他现在也决定这么做。

    薛洋往下扑进晓星尘的怀里,迅速得让晓星尘只来得及用手护住他的膝盖不被瓷砖磕碰,而自己却稳不住身子,背部结结实实地撞在木质推门上。


    “对…都是你的错!你早点说的话我就不用哭着道歉了,真丢人…”


    好在衣服穿的厚,倒也不觉得痛。他低头看着薛洋埋在他的颈肩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小黑度过了太长的时光,薛洋把眼泪蹭在他的毛衣领子上的样子都像极了一只勾人的可爱猫咪。

    他一只手搂住薛洋的腰,另一只手去摸大衣口袋里的手机。


    “今天下午我又不能准时回来了。”





    手机设置的勿扰模式阻断了助理一次又一次的电话,最后妥协地也发了短信:“那三点的会呢?!?”



    可去他妈的会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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